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漂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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漂流

既然那麽多人, 就沒有讓大家空著肚子回去的道理。酸湯燉魚說是燉魚,其實從樣子上來看,更像一點酸湯火鍋,裏面還加了很多土豆和蔬菜, 滿滿當當放進去。以前家裏人多座位不夠, 他們甚至是端著碗站在鍋邊吃的, 現在其實也行, 撈起來更加方便。

紅酸湯也是自己家裏頭熬的,他們有個老鄰居是那邊人, 紅油酸就是他們家裏頭勻過來的, 他奶奶也試著做過,但到底沒有別人當地弄得好,用酸辣椒(糟辣椒)用油炒至見紅油, 再加入新鮮野生毛辣角炒香出色加湯熬制後去渣, 調制而成。酸湯與泡菜水和鹵水一樣,保存得當,愈存愈香。

寧弈只能說個大概, 但就是知道他夏天就喜歡這一口, 酸辣的下去大夏天出了一身汗, 講究的就是一個提神開胃。加了酸湯還不夠, 底湯還得加番茄, 寧弈就喜歡番茄多些的口味。只是這兩年,番茄的品種也變了, 沒有以前那麽酸, 看著樣子好看但沒有多少番茄味, 所以他們還是找來了以前老品種種下去。

他自己在學校裏就沒這個條件,番茄味不夠濃就直接弄點現成的番茄醬進去, 再來點白醋兌檸檬也能管用。這就叫做靈活機動了。

祁鈞心裏有點著急,他私心裏覺得自己就坐在這裏弄一點番薯葉實在不行,但這實在是個細致活兒,上頭外皮都得撕得幹幹凈凈,就算他想要加快速度也是有心無力,只能眼睜睜看著寧弈把菜都備好,甚至準備開始炒菜。

這時候寧老頭和奶奶總算從外頭地裏回來,直接把兩個小的都趕出了廚房,“走走走,快點去睡覺,下午去漂流也需要挺多體力的,不要到時候漂不動躺在床上,都去休息去。”

寧弈這才和祁鈞一塊兒悄悄上樓,只是他們倆還沒走到二樓,就在樓梯口都聽到了樓上鼾聲震天,這是真累了,一個個都徹底睡熟了,動彈不得。就這環境,祁鈞還怎麽睡,強行擠到幾個打呼嚕人中間?別說休息了,就算是躺下玩會兒手機都覺得鬧騰地慌吧。

他腳步一轉,給祁鈞帶到了一樓的一個房間,“走走走,鈞哥,你誰我的房間去,他們樓上呼嚕開會,別和他們湊一塊兒。”寧弈房間裏頭很幹凈,裏面只有一個木頭大衣櫃和一張床,靠門的地方放著一張桌子,上頭堆了一些零食和其他保健品,看著像是臨時放在這裏的。

寧弈熟練地抖抖被子檢查一下,順便給他找出了一雙拖鞋,“我的被子也曬過了,幹凈得很,鈞哥你盡管睡,下午要是不嫌棄可以穿我這雙拖鞋,特意買大了一碼,你應該能穿上。你好好休息,我去我奶奶房間睡會兒。”

不等祁鈞說些什麽推辭的話,寧弈急忙推門出去。主人家都走了,祁鈞再說不用就顯得嫌棄了,他坐在床邊仔細打量著房間,墻壁和吊頂都重新做過了,顯然是新裝修不久,後窗戶邊上還有一扇小門,推門進去竟然是一個獨立衛生間。

就從這個房間中就能看到寧弈在家裏的地位,真的是被小心寵愛著的小兒子。他這樣樂觀積極的性格仿佛可見一斑,在充滿愛裏長大的孩子總是能夠看到世界的燦爛,所以,他的家看著就是那麽美好。

這大概也是他們幾個都想要過來的原因吧,寧弈小哥看著有一個極其健康的家庭,他們也想要看看在這一平凡環境裏開出的健康的家到底是什麽樣。侯彬以前一直是家裏三個中被忽略的老二,濮初浩很小時候就父母離婚,現在他依舊和自己母親勢如水火,童俊傑早早承擔了家庭重擔,一個人養起了整個家,甚至包括自己弟妹的家。而他,只是冷漠。從以前開始,他就覺得自己的父母似乎只是剛好湊在一起完成一個任務。

現在他們都有了各自的生活,也就不在乎繼續在他面前扮演家庭和諧的角色,每次回家都是一場災難,讓他不想再回憶曾經發生的一切。

有時候他甚至覺得,他們兩個希望得到的,只是一個別人口中稱讚的滿分兒子,滿足他們內心優越感的工具,至於他自己到底如何想,根本不重要,他們也完全不在乎。

如今,他聞著枕頭上溫暖的陽光,仿佛也進入了這幸福家庭的一角。即使突然說要帶著很多朋友回家,也會全家總動員幫忙準備。昨天中午,爺爺奶奶把所有房間的被子都曬了肯定花了很久。寧弈寢室裏從來不少家裏帶來的水果小菜,有親戚朋友要到這邊來,總會有新的東西捎到。

甚至他的果蔬都吃不完,得在寢室裏辦一個臨時攤位販賣。

真好,原來家人是這樣細無巨細無論什麽都包容你的嗎?是永遠有一個角落屬於你的,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拋棄你的存在。那他是否也可以加入,成為這個家裏的一員。

這個念頭在祁鈞腦海裏瘋狂蔓延,帶著無盡的思緒,他到底沈入了夢鄉,或許是因為陽光太過溫柔,或許因為這裏是寧弈生活的地方,他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覺。

不知在黑夜裏頭游蕩了多久,他鼻尖忽然聞到了一絲香味,長長的睫毛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翳,輕輕顫動了兩下,那雙眼睛睜開了。祁鈞端著碗站在他床頭,“鈞哥,我敲了門你沒聲,我還以為你還睡著,就想著把鴨湯放在你床頭上,放心,油我撇了兩遍,就一塊鴨肉,剩下的都是筍幹,絕對好喝。”

祁鈞急忙就打算從床上下來,寧羿又把他按了回去,“鈞哥著急下來幹什麽,樓上那幾個都還沒醒啊,躺著看會兒電視,剛好把湯喝了,要是覺得不錯,我再給你弄碗魚湯,先把魚肚挑給你。”

想到他還特意補了一句,“鄉下水塘裏的大青魚,一點多的油都沒有,放心吃。”

這樣的情況他實在不適應,面前電視被打開,魚湯放在床靠背中間的格子上,飯可以端到屋裏吃。寧羿怕他不好意思,特意仔細解釋,“本來我床上還有個可移動的小桌板,有時候我回這邊睡覺,早上起吃了就把飯擱在板子上吃。吃完一推就能直接來個回籠覺。但是現在不行了。”

祁鈞很了解家長會做出什麽選擇,“長輩看不慣也是正常的,難免會灑在床上。”

“不是不行,是我的小桌板放爺爺奶奶房間了,後面我就不常回來,放著也沒用,也一直忘記買新的。”寧羿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反正我端著碗能吃,趴著也能吃,就一直懶著再買一個。”

這些話組合在一起怎麽那麽陌生,好像是他們從未經歷的故事。這世上不同的家庭有著不一樣的經歷。

而寧羿並沒在意自己在別人心裏投下的爆炸,端著一大碗鴨湯送上了樓,讓他們先墊墊,那裏三個都還睡著。對這些人,他可沒必要那麽客氣了,直接吼了一嗓子,“起床!”

接著手裏就被塞進了一碗溫熱的湯,剛從補覺種醒來,人還蒙著就被塞了東西,幾乎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。“喝湯!”他們齊刷刷端著碗猛喝了一大口。

鴨湯的鮮直沖腦海,這下子無論如何都醒了。濮初浩眼睛立刻亮了,“這鴨子好啊,一點都不腥,我以前從來不喝鴨湯的,覺得又油又膩,這個完全不一樣。”湯裏還有一絲微酸,剛好讓人喝了還想喝。

給他們端這些是寧老頭的意思,這鍋裏魚還需要一點時間再燉燉,這時候總不能讓一群年輕人就幹坐著等開飯吧,他就支使寧弈給弄點鴨湯,一人來點開開胃,也好打個底。這鴨湯喝完,底下的酸湯魚也已經差不多了,濃郁的味道席卷這個屋子。這下不用喊,他們自己也知道是吃飯的時候了。

今天弄得都是大鍋菜,裝上來實在不方便,如果你想吃就自己去鍋裏拿大勺子撈。酸魚湯往飯上一澆,那叫一個滋味好,桌上的蔬菜都是家裏自己種的,菜味可足。還不知道筷子怎樣稍微劃拉幾下,這碗裏頭就見底了。

在這裏,他們真正感受到了農家樂的快樂。在山裏看著藍天白雲,吃著土竈燉著原生態食材,剛從地裏摘出來就下鍋,稍微加點調料都好吃極了。

就這樣的好地方,哪怕再山裏也有人願意開車過來的。

舒舒服服睡個覺,一晃就到了出發去漂流的時候,此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半,正是太陽最為熾熱的時候,無情地在頭頂炙烤著大地,這國慶的溫度甚至可以和三伏天掰掰手腕,一路上所有植物都被曬蔫了,這情況怎麽不讓人心生害怕。

濮初浩下意識退後一步,有點懷疑,“這麽熱去漂流,我們不會中暑嗎?”

“不會,你還得加個外套。”

加外套——濮初浩看著外頭烈日,覺得這世界果然魔幻,到底是寧弈腦子不清醒了還是他幻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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